寂静

作者：李墨白

（1） 1 眉批：开头语言简洁，符合开头宜简的基本要求。

（2）从这里可以看见远处巨大的银白色倒置半圆体，上面有着黑色物质画就的经纬线，一根银针直指天空，黑白相间，似优雅，也似死亡。

（3）我利用最后跃出洋面的几秒钟时间看了眼那个银白色大碗，落入水中，族长说那是一个大号传话器，但并没有人给人类传话，我想我可能永远理解不了人类的思想，但族长可以，族长常常在夜晚带上呼吸器，在洋面上飘浮很长一段时间，凝视着星空，他说，人类是在听星星的声音。眉批：一连三段都没押题。

（4）那他们为什么不听听我们的声音呢？我问。

（5）族长沉默。

（6）为什么不听听我们的声音呢？他们污染了我们的海洋，掠夺了我们的牧场，杀死并劫走了我们的族人，而我们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他们制作出自然并没有赋予他们的杀戮武器去迫害一个与他们并无干系的种族呢？眉批：标点疑似有误。

（7）面对我这些振动频率有些高的质问时，族长总是沉默，我并不是在责备任何人或者海豚，

（8）我说过我只是无法理解人类的这些行为，想去理解。

（9）族长最后说出这么一段话，频率低沉：“我曾看到他们互相交流，互相信任，互相欺骗，互相杀戮，向你说实话，我的兄弟，我已经度过了九千一百三十个日夜啦，但我和你一样，理解不了他们，但我们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去理解他们，不是么？我们和沙丁鱼，金枪鱼们说过话吗？”

（10）我一时语塞，族长用额隆顶顶我的额隆，意在结束这场谈话，他最后发出了一段滴答声，这段滴答声可能将永远记录在我的脑中，那是我听到过的对人类与我们之间关系的最佳建议：

（11） “我们只要包容他们，学习他们，帮助他们就行了，至于他们对我们会怎么样，由大海和天空定夺。”

（12） 2

（13）自那场谈话过后，又过去了一千八百二十七个日月，我已成为了一名族长，其他几个群落也加入进来，我们共同管理这个有着千只海豚的大群体，至于为什么，还是要问人类为什么要排放那么多污染物了，很快，可供我们生存的海洋只剩下一小块了，那里聚集着很多病恹恹的鱼儿们，族人吃下去之后也带上了病，我在乌黑色的海域中戴上呼吸器，身上也沾上了乌黑色的液体，但我不太在意。

（14）在半个太阳过去后，我就看到了那个银白色大碗。仍是优雅，仍是死亡，凭我的直觉，我明白这只传话器还在说着没人听的话。

（15）我突然想游上陆地，对着人类滴答：没有人会回答你们，不要在听了，不妨听听我们，看看我们，就在你们身边，大海离你们比群星更近啊。

（16）我沉默的望望陆地，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向回游。

（17）我在回程中看到群星闪烁，一如一千八百多个日月前，我浮上洋面，看着星星像海床上的珍珠一样晶莹，我这才明白族长的话，我这才了解到人类也和我一样，一直想对不可能的对象诉说自己。

（18）人类也是海豚。

（19） 3

（20）最后的岁月中，我拖着衰老的身体，最后一次浮上已经完全变黑的洋面，天空是深灰色的，那个银白色大碗不再优雅，只剩下沉默，陆地也变成了灰色的，我看到一朵云冉冉升起，震动传来，海波震荡，我的心里只余下悲哀和欣慰。

（21）人类和海豚终于都不用再说没有人听的话了。

（22）大海和天空让我们噤声，于是我们噤声，于是我们闭塞，于是我们寂静。眉批：书面语积累不够